携伞入风林

且放白鹿青崖间（34）

ooc，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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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罗喉计都曾是三界最强者，有毁天灭地之能，此刻他就站在我面前，我亦看不出他实力深浅。

很难想象，这样眉间隐隐带着温柔的喜意的人，会是双手染满鲜血的地狱修罗。

“阿诛在哪里？”

宽袍无风自动，罗喉计都却微微皱了皱眉，抬手召出一把弯月似的短勾和一个赤铜色的圆环，想必便是司命提过的钧天策海，乃是其魔鬼所造的武器。

“吾很不喜欢这个称呼，柏麟乃是本座在这世间最珍重之人，他自然该在吾这里。”

他周身气势一变，魔气瞬间漫过逼仄的炼狱塔，以摧枯拉朽之力势要将此处的一切都碾碎，除了红墙上盛放的曼陀罗愈发幽深绚烂。

疾风呼啸之声破空而来，风雷瑶琴剑剑声铮鸣，发出叮当的脆响击飞了盘旋而来的钧天策海。

“这神剑竟是柏麟亲手所造，不过区区凡人，何德何能受此大恩。”罗喉计都眼角发红，暗红色的魔气缠绕在身上像是要将身上的红袍都点燃，便似那熊熊燃烧的红烛。

他轻嗤了一声，语气中大概是有些莫名的嫉妒和酸意，因此才显得格外愤怒。

“嗯，阿诛对我当然是极好的。”见他如此，想必是阿诛并未曾送过他什么珍贵之物。立场不同，身份迥异，竟不知他是如何与阿诛成了朋友。

罗喉计都虚空一挥，便出现一道极炽热的火焰，饱含戾气，仿佛竟能听见鬼魂的哭嚎，“此乃地心之火，你也尝尝这钻心蚀骨的滋味吧。”

长长的火焰如同迅疾的长蛇直逼面门而来，风雷瑶琴剑虚晃几周，水波流转间便撑起一道牢固的法阵结界，将地心之火隔绝在外。

“没想到你倒是有几分本事，只是今日你是万万不可能逃出本座的手掌心。”罗喉计都面上愠怒，剑眉紧拧，仍是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态，他早已习惯这样俯瞰世人。

话音刚落，罗喉计都的身形便消失在眼前，周围除了茫茫的雪山便不见一点踪迹，暗自提高警惕。

将风雷瑶琴剑插入雪地之中，以剑身为阵眼起江逐月天之阵，风雪骤变，雪花如同纷飞的棉絮一般像阵中汇集。

周身气息变化的瞬间很轻易便将风声与罗喉计都出招的声音分辨开，钧天策海汇成一把长剑从身后刺来。

司命说过罗喉计都生来便好战弑杀，不喜用刀剑这些武器，钧天策海也不过是在大战之时才用过几次，毕竟一般人根本没资格同他交手。

此刻他将钧天策海化成长剑，显然是严阵以待动了杀心，他也清楚赤手空拳并不会占多少优势。

风雷瑶琴剑起万剑朝宗之势，将玄冥真水汇成的水剑集成巨大的剑阵，剑锋凌厉让此处幻境都震动了三分。

“那你便试试看今日到底是你我谁先命丧于此。”

法阵幽幽，宁心静气，将体内的灵力迅速调转至风雷瑶琴剑中。执剑悲天，出剑无畏，出入无间，与道通神。

万千剑影如那风驰电掣的飞羽袭向罗喉计都，纵使他有三头六臂，也断不能轻易逃脱剑阵之困。

他手中魔剑势如千钧，我所持剑阵便如千江汇海，纵是魔高一尺，但仍是道高一丈。

罗喉计都撑不住剑阵之威，缓缓滑跪在地，雪地上很快便染上鲜红的血迹，一滴滴融入泥土之中。

他眼中满是惊诧，咽下喉头鲜血抬起头来，颇为云淡风轻道，“就算你杀了我，你也带不走柏麟。我若是死了，他便也绝不能独活。”

“卑鄙。魔族果然皆是你这等狂妄独尊之辈，阿诛真是瞎了眼才会错把你当朋友。”我心中担忧阿诛的安危，听他此言又急又气。

魔族禁术众多，阿诛神魂不稳，我自然不希望他因此受到任何牵连，他如今的身体禁不住任何意外的折腾。

罗喉计都忽得发出咯咯的笑声，像是嘶哑了许久的喉咙发出的骇人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他是我的人。”

“胡说八道。”他神态几近痴狂，一看便是在胡言乱语。

“雪歌，不要杀他。”

清润的声音蓦地在雪地中响起，带着几分薄雪的轻灵。

“阿诛！你没事吧？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很担心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阿诛的身形突然出现在罗喉计都身旁，我连忙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触手的是如同寒玉一般的冰凉。

“怎么会这么冷？我们赶快离开这里。”我不知是他体寒还是我自闯过炼狱塔第十二层后便寒如冰雪，一心想着将他带离这里。

他容貌还是如同往日一样，眉间带着淡淡的霜雪，只双目空灵，身体冰凉，行动迟缓，便如一具栩栩如生的傀儡。

灵力一探，这具身体中竟只剩下一缕残魂。

“罗喉计都，你到底对阿诛做了什么？”怒从心起，风雷瑶琴剑似有所感，剑意激荡，风霜尽染。

长剑刺穿琵琶骨，罗喉计都不由发出一声闷响，声音喑哑，桀桀笑道，“柏麟是自愿留在这里的，他愿意长长久久地陪着吾。”

“胡说。”

“你既然不信，不如自己亲眼看看。”罗喉计都挥手召开水镜，镜中人一身白衣再熟悉不过。

画面一幕幕闪过，从两人因酒相识到两军交战，再到柏麟将其改造成战神，最后终于一杯毒酒。

“是不是很失望，在你心中悲天悯人的神明也不过是个偏执成魔的可怜人。你瞧，他是自愿留在我身边赎罪的。”

阿诛仍是呆呆站在原地，双眼无神，如同提线木偶，只微微颔首道，“雪歌，吾愧对计都兄，不过是以身赎罪，今日至此，皆是咎由自取。你走吧。”

罗喉计都轻轻招了招手，见阿诛靠近便用力抓住阿诛的胳膊，贴近他耳边，“这副乖顺的模样真是令孤喜欢得紧。倘若当初孤不是念着那点虚伪的情意，又怎会受此大辱。”

“罗喉计都，千年前你身为妖魔联军的统帅杀了那么多仙神，又有何脸面以受害者的姿态顾影自怜，要挟阿诛赎罪？”

“你口口声声说阿诛有负于你，难道不是你背信弃义攻打天界在先？”

“背叛在先，屠戮在后，竟还要阿诛向你认罪，简直是荒谬。”

阿诛静静站在原地，微微眨了一下眼，身上隐隐被魔气笼罩，丝丝缕缕的红色灵力游走全身。

“如今你将阿诛的神魂禁锢在这副修罗躯体，幻想着与他朝夕与共，才是真正可怜可笑。”

心中气极，手中的风雷瑶琴剑出剑如错杂雨珠，星星点点落在阿诛和罗喉计都身上，宛若蓝色的流星。

“你，你要杀了柏麟？”罗喉计都捂住胸口，显然是独力难支，身上衣袍破烂，剑伤血迹斑斑。

“他不是柏麟，不过是你造出来自欺欺人的傀儡。”剑光阵阵，一点点将阿诛的神魂剔离这副躯体。

罗喉计都疯狂地向虚空抓去，分明是狂性大发，病入膏肓，“可笑，他既有柏麟的神魂，又怎么不是柏麟？住手，住手，我让你住手！”

“可这世上，只有一个阿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