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伞入风林

且放白鹿青崖间（33）

ooc，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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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是幻境。

我对此心知肚明。

但也还是忍不住为目之所及熟悉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触动。

漱心堂的朗朗书声、鸿鹄院的铮铮剑鸣、翠湄居的幽幽琴音，将过往一一铺开。

“小雪歌你回来啦，好些日子不见，师兄还以为你忘记回家的路了呢。”青衣飒踏，背负长琴，是青月师兄。

“出去历练这些时日，也是该回来了，让师姐瞧瞧你可有长进。”眉眼清越，以鼓制敌，是息颜师姐。

再见二人，只觉恍如隔世，却又触手可及。

鼓声激越缠绵，内力化成的气劲如绵延不绝的山川陡然耸立在面前，正是师姐“起北风，平南斗”的一心二意鼓之绝技。

从前需要小心应对的攻势在如今看来却是漏洞百出，旋身躲开气劲，风雷瑶琴剑正欲阻绝气劲，师姐却已率先收起面前的红鼓，笑道，

“看来小师妹此次出门受益匪浅，来来来，咱们回雷音楼好好说说你这次的奇遇，今晚可要不醉不归。”

青月师兄也适时表现出恰如其分的惊诧，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息颜师姐的话，“是该给小师妹接接风。”

太真了，两人脸上的神情、手中的动作，落在我脸上的气息，仿佛是真人站在我面前。

这幻境太过真实，但我心知它不过是由我心中执念所捏造出来的。

“小师妹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定当与师兄师姐把酒言欢，不醉不归。”我作揖俯首，拜别两位师兄师姐，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出现在我眼前了。

两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息颜师姐面色微冷，却又带着一丝无可奈何地问道，“雪歌，你决意要走？”

“是。”

“当真绝不后悔，绝不回头？”

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这是幻境，绝不能被幻象迷惑，如今这样，想必阵眼便在两人身上。

“也罢，你长大了，终究是要去走自己的路，我们也不能强留。江湖路远，一路珍重。”

她与青月师兄对视一眼，眼中竟莫名悲怆，一袭青衣似岸边杨柳，飘然隐入春风中，悄无痕迹。

过了这处幻境方才见识到这里为何被称为十三戒。

这炼狱塔共分十三层，每一层都传来妖兽鬼哭狼嚎的声音，被关押在此地的凶兽永不得见天日，腐朽堕落是它们最终的宿命，血腥、黑暗充斥着这座囚笼。

屋檐边垂着拳头大小的铁锁链直通地底，连接着附近几座山脉的山气，用以镇压这些上古妖兽。

这十三戒炼狱塔看似并无捷径，只能一级一级往上爬，拦路的妖兽皆作了风雷瑶琴剑的剑下亡魂，剑身已被戾气缠绕。

若是阿诛在此，喜洁如他定是要皱紧了眉，这满地的铁锈与新鲜的尸首混在一起，不知是鲜血更臭还是旁的更加腐朽。

青色的裙摆也裹上了些许皮肉，隐隐有向上攀爬的趋势，竟是会吸食活人血肉的血魔。

这里已经是炼狱塔的第十二层，塔里一片漆黑，只有海水透出的淡淡幽光，让此地寒气更甚，平添几分诡秘。

火把照耀之下，方才看清四面八方传来的血肉噗嗤的声音皆是墙壁和地面上大小不一的血魔发出的。

生了个烂肉之状，却不能凝成人形，只能暗无天日地在这炼狱塔里苟且偷生。

火咒术对其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它们适应这冰冷潮湿的环境，既不惧水，也不怕火，竟有几分金钟不破之意。

为了避免牵连山气，天诛也无法使出，长剑也有几分倦意，剑气纵横之下，被粉碎的血魔很快又会融合残躯形成新的躯壳。

炼狱塔中术法禁制极重，它们不知在此地活了多少年，或许千年，或许万年，寻常的法术对它们无法造成致命一击。

现如今只有用玄冥真水一试。

手中的灵力快速汇集成一滴滴的水刺，光是如此就已经耗费了太多灵力，而灵力枯竭在此刻是相当危险之事。

上神一怒便可动山海，我等凡人却是百死难窥其神法的十分之一。

日月轮回，山川更替，沧海换作桑田，神树化作黄土，这世间时空变换，岂不都逝如流水。

眼睛看不见时，血魔吸食血肉的声音变得更加明显，从血液骨骼传入耳中，这副皮囊似乎是一顿难得的美味。

海水、血液，从它们大快朵颐的声音中仿佛能听见一种近乎残忍的欢愉，死与生或许本就息息相连。

正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是滋生万物的温床，亦是毁天灭地的灾祸。

海水涌动带动海浪叮咚，再睁眼时时间仿佛就此凝住，白色的冰霜从剑尖向外快速蔓延，蠢蠢欲动的血魔很快便成了冰上点缀的冰花。

双目虽渺，但指尖盛放的灵力却昭示着我已不需要借助肉眼来忖度万物。

时间的长河波涛滚滚将多少神法与辉煌掩埋。

但阿诛是我从岸边捡到的视若瑰宝的贝壳，或许在别人眼中不值一提，但却是我在这世上想守护的独一无二的人。

所以，我还不能死在这里。

抬手将这些冰住的血魔合在一起，便成了一把造型独特的钥匙，与墙壁上凹下去的一块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

哐当一声，石门相对而开，眼前的是白茫茫的雪山，除了雪，再无其他东西。

风雷瑶琴剑剑气缠绕，执剑劈开眼前的结界，直至第四下才劈开了结界背后守护的大门。

暗红色的木门古朴却充满着令人不舒服的魔气，红色的魔气若隐若现，墙上爬满了黑色曼陀罗，这正是魔域之花，唯有魔煞星的鲜血才能让其盛放。

清澜曾提过离泽宫曾将魔域之花奉为圣物，哪怕是避世隐居的金赤鸟一脉，也不忘世世代代供奉魔域之花。

它今日在此地绽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阿诛担心的罗喉计都，复活后便隐居于此了。

“小丫头，吾倒是没想到，你能闯过了十三戒，看来早该在当日便杀了你。要知道，那时候本座想杀了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身着红色长袍被盔甲遮住面容的修罗傲然立在高墙之上，仿佛万物皆是他脚下的尘泥。

“可惜你后悔晚了。”